美女的桃花洞(《显正街记忆》大屋灯暖——做土枪 · 探八仙洞)

原创 麻建雄

儿子伢们贪玩很了，就容易玩野，我们小时候也是一样，竟然就和同屋里伢们背着家里做起土枪来。

在汉阳兵工厂遗址，龟山顶上，1938 年武汉抗日保卫战时遗留下的大碉堡周边，过去很容易随手捡到子弹壳和弹头，还有的捡到步枪弹夹，可放一梭子子弹，是当时小伢们玩具的替代品。卖小铜件废品时总舍不得卖。用砂纸、牙膏擦拭一下光洁如新，拿在手上把玩有一种神秘新奇的感觉。

把捡来的步枪子弹壳加一节铁管做成枪管，用弹壳上的子弹做子弹。自制一个木手枪柄，将枪管用铁丝固定在木手枪上，做一个扳机撞针，一击发，撞针就打在弹壳后面的小孔上。小孔装上一枚小伢们玩的纸炮，把几颗纸炮拆散装入弹壳内当火药。击发后，小孔上的纸炮引发弹壳中的纸炮，只听“嘭！”的一声子弹头就飞了出去，可以打得很远。

我们躲在凤凰山上的树林中玩。九栋别墅中住的苏联专家这时已撤走回国，当时住的大桥局领导们也成为走资派，不知下放到哪里改造世界观去了。山上十分清静，甚至有凄凉荒野的感觉，那一尊“凤立梅岩”的石刻在杂草中还依稀可辨。有几棵缠满野藤的桃子树还结满桃子，但没一个红的，青皮都不甜。我们也摘下来，顺手在身上擦几下就啃起来，真像到了“花果山”。

大自然那种原生态世界原来是如此美丽，到处散发着令人陶醉的芬芳，我们感到有一种从束缚和禁闭中释放出来的感觉，比看山下那些批斗啊、辩论啊好玩多了。大家兴奋地用土枪大胆放肆地狂射了一阵。

有一次，我们在山上捉了一只漂亮的小猫，全身黑，四脚跟白，老人告诉我这叫“四脚踏雪”。放在家里鸡笼养，叫了一晚，凌晨就跑了，估计回到它的“花果山”了，可能也感到关在笼子里有点封闭。

还有一次，碰到几个大桥局的伢们，说着“弯管子”（不标准的普通话）“铁话”（大桥、铁路口音的普通话），认为“花果山”是他们的地盘，“搬着门框子狠”（认为是有自己家门口的优势）。我们街上伢们从不信邪，隔壁大哥开口了：“你要‘么样’？想弯道船扯皮，心里冇得数吧。”大家把土枪都举起来了，大桥局伢们还是“绵条”些（老实些），被我们“诈倒裹”（冒充）镇住了。我们收兵回营，把土枪藏在怀中，悄悄放在大屋里一个“幺子角里”（角落的地方），生怕大人知道。

又是一个上午，伢们避着大人，“密谋”了好长时间的一次探险行动开始执行，我与街坊大点的伢们到龟山“八仙洞”（原汉阳兵工厂遗留的山洞仓库）探险。那里深邃莫测，相传有的洞曾是关羽藏赤兔马的藏马洞，有的洞是春秋四大美女之一桃花夫人的桃花洞，很吸引我。越禁止不让去的地方，小伢们越容易滋生些联想和幻想，总想探个究竟。

那时的“八仙洞”，乱石遍地，杂草丛生，十分荒野，是汉阳的家长们最怕小伢们要去的地方，也担心“麻胡子”（拐带人口的人）把小伢抹（拐带）起跑了。到了洞口，我们举着自带的木棒，把上面捆着的板车废外胎、油毛毡或羊粑粑（沥青）点燃当火把就往洞里走。

走到深处，洞里一阵浓浓的潮湿霉气扑面而来，岩壁上的水珠像雨一样滴个不停。我们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头摸索前行，稍不注意，一脚踏空就会踩进冰凉的溪水里。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，把手中的火把握得更紧。不知是哪个“闹药”（形容喜欢制造事端，胡闹的人）惊叫了一声，把本来紧张的伢们“嚇得”（吓得）一大跳。惊动了山洞居住的一群蝙蝠，扑扑扑扑地在我们头顶瞎飞腾，洞内也连响了几声回音。我更害怕了，紧紧抓住前面大伢的衣服。惊叫的街坊本来是个好心，喊叫一声壮壮胆子，哪知道适得其反。

“蛇！蛇！蛇！”队伍又一个急停，原来是横在小溪中的一根细长树干，又是一场虚惊。洞越往“窦里”（里面）走越黑，这时是谁都不能“闪杆”（形容言行不一），这就是“儿子伢们”（男孩们）相互促进的作用，大家只能硬着头皮走完，谁都不愿“掉这个底子”（丢丑）。

不知是谁在母亲那里“撮拐”（告密），我们在洞内走时，母亲和几个家长也踏着龟山崎岖小路找来，到午饭后才把我们找回，狠狠教训了一顿，然后不给饭吃，在房里罚跪。这是母亲对我发的最大一次脾气。我知道这次错误犯大了，要求跪就跪搓板。母亲拿来家里洗衣服的木搓板，我接过后，自罚不跪平的一面，偏偏跪在有齿的那一面。母亲见状又心软了，端来一碗饭，让我跪在上面吃。我人虽跪下了，好像心里那个胆量和底气，又上了一个台阶。

20 世纪 70 年代，落实“深挖洞，广积粮”的号召，“八仙洞”扩建成较大规模的防空洞。1980 年代，有部分作舞厅、酒吧等娱乐场所。现用于藏香蕉、酒和蘑菇等。人们也发现“八仙洞”在民国时期就从东到西分别被命名为“忠、孝、仁、爱、信、义、和、平”，并刻名于洞旁，现今只有一个洞上刻有的“仁”字还可辨出。“八仙洞”如做个历史人文旅游点，是不是会更好呢？

资料链接：

【铁话】20世纪50年代后，在汉阳区建桥新村等铁道部大桥局宿舍里的大人、小孩们，都操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，北方口音较浓，一段时间后还夹杂一些武汉及汉阳方言的尾音，汉阳老百姓称他们讲的是“铁话”。当时在汉阳，一听是讲“铁话”的就知道他们是大桥局的职工或家属。此后这些讲“铁话”的大桥建设者们有了第二代、第三代，这些下辈人基本上都讲武汉及汉阳方言，但他们与老一辈交流，也会说“铁话”。如今60多年过去了，人们见到讲“铁话”的老大桥建设者们，依然怀着敬仰之情。

【八仙洞】“八仙洞”即汉阳龟山防空洞。原为汉阳兵工厂在龟山遗留的山洞仓库。1966年在此开工建设地下防空工程。1969年，落实“深挖洞，广积粮”的号召，“八仙洞”扩建成较大规模的防空洞即建设龟山人防坑道工程。1975年11月24日，武汉市召开龟山人防坑道工程庆祝大会，兄弟省市500余家单位1万余人，及14个国家和地区的外宾和华侨475人参观了龟山坑道。80年代后，龟山防空洞作平战结合项目，其部分作舞厅、酒吧等娱乐场所及冷藏香蕉、酒和蘑菇等库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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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：水手